兴武帝维持着懒散的靠姿,神色也是平和的,像听了什么乐子似的道:“朝廷为何要通过科举选才,因为朝廷需要有学问的官员,只图年纪大、阅历多,那朕直接下旨去各州郡县挑年纪最大的一批老人来当官得了,费心费力办什么科举?”
过于直白的讽刺,还是当着二妃的面,不远处还坐着一位低着脑袋的起居郎,永康的脸先是变得通红,跟着又一阵阵泛白。但在这股无法抑制的羞惭后,永康胸口燃起怒火,梗着脖子直视藤椅上的父皇:“那些无知老人能跟我比吗?我是父皇的女儿,平时往来的是父皇、太子与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论见识论对朝事的熟悉,女儿同样胜过那些读死书的进士们!”
贵妃眼观鼻鼻观心,丽妃被大公主的气势吓得打了个激灵。
兴武帝曾经在太子面前夸赞大女儿的血性,此时大女儿跟他犟起来了,兴武帝却越听越气,盯着大女儿问:“是吗,你都往来哪些大臣了,熟悉哪些朝事了,来,都给朕说说。”
永康:“……反正妹妹懂的我都懂,父皇休想偏心。”
兴武帝气笑了:“朕偏心?崇文阁就在东宫,麟儿启蒙时朕也要你去了,是你自己不想去!平时赏赐绫罗绸缎,因为你比麟儿大,朕给你的只多不少,就连前朝皇帝们给出嫁公主的各种份例都要低王爷一等,朕给你的也跟你二弟、三弟一样,你居然还说朕偏心?”
永康:“可妹妹在宫里住了十五年,我才住三年就被父皇随随便便赐了一门婚!既然父皇把我嫁到傅家,为何还要夺傅家的爵位让我跟着难堪?父皇……”
眼前暗影一闪,伴随着丽妃一声惊叫,永康本能地举起手臂挡住了脸。
可意料之中的耳光并没有落下来,永康从胳膊底下朝父皇看去,就见父皇只是高高举着右手,只是满脸怒气地瞪着她。目光相对,兴武帝深深吸了口气,别开脸,指着宫外的方向道:“滚,朕没有你这种自私不孝的蠢女儿。”
没要到官职还挨了骂,永康强忍泪水,头也不回地跑了。
贵妃、丽妃都在兴武帝要打女儿的刹那站了起来,见永康伤心离去,贵妃急着道:“我去劝劝永康,她,她只是不懂事……”
知道兴武帝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贵妃止住话头,跑着去追永康。
兴武帝看向唯一还留在身边的丽妃,眼中带着对大女儿的余怒。
丽妃的脸比挨了骂的永康还白,战战兢兢地道:“要不,麟儿别去……”
兴武帝:“闭嘴!”
就算他真的偏爱麟儿,那也是麟儿值得这份偏爱,如麟儿所说,她靠十二年苦读拿的殿试榜首,大女儿心思都在金银珠宝上,凭什么事事都要跟麟儿比齐?
。
永康没有出宫,一路哭着来了重元宫,不顾贵妃的劝说,哭着闹着要见太子。
吕温容只好派人把刚回到中书省当差的丈夫叫了回来。
秦弘匆匆来到重元宫附近,看到站在外面的贵妃,听贵妃身边的宫人说贵妃竟然是被姐姐赶出来的,秦弘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
贵妃叹道:“不碍事,你,你快去劝劝永康吧,只要她想开了别再去找皇上要官当,你们父皇最多气一阵,回头你们姐弟俩一起去赔个不是,哄哄也就好了。”
说清楚了,贵妃带着人走了。
秦弘也要回重元宫的,只是才走到宫门外,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姐姐的哭声,秦弘的双腿便似灌了铅,寸步难行。
可他没有退路,里面的是他的姐姐,是从小把他护到大的姐姐。
秦弘低着头进去了。
看到吕温容站在廊檐下,目光担忧地望着他,秦弘强扯出一个笑,让妻子先离开,他自己去见姐姐。
姐弟见面后,永康哭着朝弟弟倒了一肚子苦水,秦弘一开始坐在椅子上,最后滑落下去坐在了地上,无论姐姐怎么骂他不中用不帮她,秦弘都只是双手捂着脑袋。妹妹的官是父皇给的,父皇不想给姐姐,他开口也没用,又如何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