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炳火了,一个眼刀定住三弟,朝还在瞪着妹妹似乎准备发作的王叔道:“怎么,王叔还想打人啊?妹妹哪句话说错了吗?以前王叔倒是经常劝父皇,哪次父皇听你的了?人邓叔二年忌日,父皇去看看还不行了?”
躬着腰的何元敬站到两边中间,真正打起圆场来:“两位王爷都消消气,皇上才睡下,万一听到王爷们因为他吵起来了,恐怕要睡不着了。”
雍王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秦炳对着王叔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想哄哄妹妹,却见站在妹妹身后的大哥流着泪匆匆走开几步,抬手在那抹脸呢!
秦炳:“……大哥你哭什么?”
他不问还好,他这一问,秦弘更憋不住了,双肩抖动哽咽出声:“都怪我,都怪我!”
怪他没能做个好太子,如果他有妹妹的才干与魄力,父皇就不用为储君之事愁白了头发操碎了心,如果他早早立足了太子的威严,王叔又岂敢对一个在朝中积威甚重的皇太子大呼小怪,又何必让妹妹承受这份委屈?
秦炳、秦仁都去劝哭得越来越厉害的大哥了。
庆阳看向以前最关心大哥此时却平静而视以至于显得有些冷漠的大姐。
永康非但没去劝,对上妹妹的视线,她还扬起唇角讽刺地笑了下,走过来低声道:“他就这样,我都看了二十多年了。”
从小弟弟就是这副窝囊样,谁教他什么就听什么,永康看不顺眼,但她盼着弟弟好,盼着弟弟做太子做未来的皇帝,盼着多沾沾弟弟的光,所以她尽全力保护弟弟照顾弟弟辅佐弟弟,结果弟弟自己把太子之位辞了。
弟弟不当太子了,永康除了隐隐担心弟弟会因为前太子的身份惹出什么麻烦,其他的事永康都懒得管,衣食住行有弟媳妇为弟弟安排,弟弟是哭是委屈有弟媳妇安抚,她何必再操那份闲心,马上要三十岁的弟弟,难道还要她继续去帮忙擦眼泪?
庆阳能够理解大姐的嫌弃,因为她也不大看得上动不动自责落泪的大哥,至少在这一刻,她心里全是父皇的病是中书省那些由她代父皇朱批的折子,一点去安抚大哥的闲心都没有。
傍晚探望过父皇,见父皇比早上多了些精神,庆阳便与张肃并肩回了九华宫。
饭后,庆阳让张肃先去休息,她去了书房。
她有一个专门用来收藏张肃送的那些小木人生辰礼的橱柜,也有一个专门用来收藏她的画作的樟木柜。
庆阳很小就学画了,绝大多数练笔之作庆阳都会撕毁扔掉,能够留下的只有两种,一种是让她十分满意的,一种是画技无法让她满意但所画之人叫她舍不得撕,而后者画的多半都是她的家人,最多的是母妃,因为小时候母妃最闲了也愿意坐着不动给她画,其次是三哥、张肃,在庆阳课业少的前几年,她最喜欢在三哥的书房为埋头读书或练字的两个少年郎作画,然后才是虽然离得近却一直都很忙的父皇。
即便如此,庆阳也为父皇画了三十多幅!
每幅画都装裱好了,系画的丝带上都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刻了作画的时间。
庆阳拿起她三岁那年的“练笔之作”,画上的父皇有个圆圆的脑袋,两只黑糊糊的眼睛,袍子上还花了几条“腾云驾雾”的“龙”。画上还有父皇的题字呢,写着“这就是朕!”
,为了证明此画不假,父皇还给她盖了玉玺与私印。
庆阳就只看了这一幅,后面那些越画越像父皇的,庆阳没敢打开。
门外,守在廊檐下的解玉不知何时退到了院中,换成了张肃。
他听见了隐隐的哭声,但张肃没有刻意去听,他面朝院子站着,仰头望着那轮再过几日就要圆满的残月。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的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