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公主成了皇太女,她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国事所占据,少有的儿女情长都给了他。
张肃想象不出他得做出什么蠢事才会寒了皇太女的心,他也绝不会犯这样的蠢,或者说,但凡他有一点点蠢的样子,当年的小公主后来的皇太女都不可能喜欢他。
如果他想争权,兴武帝再怎么操心都是应该的,可只要他没有争权之心,女帝一朝就绝无后宫、张氏外戚之乱,那么兴武帝便也不用操心了。
张肃举起右手,直视轮椅上的兴武帝道:“张肃以张家列祖列宗的忠正之名起誓,臣将忠于女帝至死不渝,张家上下若有不忠者,臣会亲手为女帝消除外戚之乱。”
这种誓言换成邓坤邓泰、樊怀忠、吕朝光等布衣出身的开国大将的子嗣来说,兴武帝只会当成放屁,就算他相信这些小辈,这誓言也是没什么份量,可张家不同,前朝两百多年有过明君也有过昏君,但张家始终都是朝堂百姓口中的忠正之家,当年老秦家的祖坟真是冒了青烟,才让他得了张玠相助!
张家哪个子嗣若敢有反心,张家其他人都会将其视为全族的污点,换句话说,张家的忠正之名既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他们的束缚,想造反都得先承受自己良心的煎熬,越煎熬也就越不敢轻举妄动,除非被当朝皇帝逼得没了退路。
兴武帝很公允,老秦家的后世之君敢昏头,那被人反了也是天经地义。
“好,朕信你。”
。
张肃走后,庆阳终于来到了父皇身边。
没等女儿屈膝,兴武帝就笑道:“父皇说了一上午都快没力气了,麟儿推父皇回去吧。”
他亲手教到大的女儿,他顺从本心选出来的大齐新帝,兴武帝再放心不过,又何须赘言?该教的该说的,早在前面十八年一日日的相处中都说了,唯二没说的,一是不舍,舍不得丢下女儿,二是心疼,心疼女儿注定要承受的丧父之痛。
庆阳已经在远处看了很久很久,看着轮椅中披着大氅也难掩消瘦身形的父皇,看着接连跪在父皇面前又哭着离开的大姐与皇兄们。
庆阳有想过父皇会跟自己说什么,但大部分时间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一幕幕。
哭吗?
从腊月父皇卧病到今日,庆阳也数不清自己偷偷哭过多少次了,她自然也希望能出现一位名医扭转父皇的老去,能开出一副药方让父皇重新变得精神奕奕,可她清楚地知道世上没有这样的神医,那么她就不该再存这种没有任何用的空想。
所以,庆阳已经做好了父皇随时都有可能离开的准备。
小的时候庆阳想哭就哭,她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扑到父皇怀里叫他不许乱说,长大的庆阳越来越不喜欢哭了,她嫌弃大哥那些因为无能懦弱而落下的眼泪,越嫌弃,就越不想自己也变成那副模样。
再者,父皇要把大齐江山留给她,她若因为这场早已预料的离别而整日哭哭啼啼,父皇如何能放心?
庆阳要让父皇知道,他的小公主已经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连父皇的离开都不怕,将来便也不会有能让她伤神示弱的国事。
“父皇喜欢晒日头,那我每天都挑半个时辰陪父皇来御花园逛逛?”
“好啊,不过你挑午后来吧,上午的半个时辰朕要使唤你母妃。”
庆阳笑了,她怎么会跟母妃抢,母妃才是父皇最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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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都是晴天。
雍王一直都记得大哥那句可能要撑不到二月的话,所以这几日他早上黄昏他都要进宫一趟,尤其是二月初一,禁卫司刚打开宫门,雍王就拿着大哥给他的请安腰牌进去了,还陪大哥、小侄女吃了一顿清淡的早饭。
看着慢吞吞舀了半碗粥的大哥,雍王咧嘴笑道:“被大哥诓了那么多次,这次我是最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