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逸眉头一挑,他的谢意正儿八经,绝无虚假:“相爷为何发笑?”
顾怀玉指尖隔空点了点他,笑意的余韵未散,胸口在衣袍下清晰起伏,“本相笑你装腔作势。”
裴靖逸敛眉正色,忽然双手撑地逼近一寸,他仰头直视顾怀玉的眼睛,“我绝无轻视相爷之意,那日说相爷是美人,确是我唐突,但今日见相爷所为——”
他喉结滚动,字字铿锵:“叫我真心敬服。”
顾怀玉又笑了,这次笑得连肩膀都在轻颤,屈起的指节抵在鼻尖,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裴靖逸眉头微锁,不解其意。
笑声渐止,顾怀玉扶着软榻缓缓直起身,狐裘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他语气讥诮:“裴将军这副姿态,倒像是本相给你一支军队,你就能踏平东辽似的。”
裴靖逸瞳孔蓦然一缩,下颌线条瞬间绷紧,他从未被人质疑过领兵之能,当即沉声开口:“把镇北军给我,三州六郡,我替你拿回来。”
稍稍顿了顿,他再道:“两年之内。”
“两年?”
顾怀玉唇角勾起讥诮弧度,他倾身向前,玉白的手指挑起裴靖逸下巴,“你当本相会信你信口开河?你若是有这种本事,何须跪在这儿任本相拿捏?”
指尖力道突然加重,他在裴靖逸下颌留下淡红指痕:“我朝与东辽交战百余年,纳贡七十载,这些年你裴靖逸是没上过战场?”
裴靖逸被他气得额角青筋暴起,却仍保持着跪姿纹丝不动,“你信不信是你的事,给我一年,我只管打赢。”
顾怀玉不动声色,指尖顺着裴靖逸紧绷的下颌线缓缓滑至喉结,在剧烈跳动的脉搏处轻轻一按。
那血管在他指腹下疯狂搏动,烫得惊人,看来真是气得够呛。
“一年?”
他轻笑着收拢五指,感受喉结在掌心的滚动,“本相改祖制,可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
裴靖逸喉结蓦然重重一滚,抵着他的掌心,满腹的火窜起来,是怒火,但不只怒火,他闭上眼睛道:“顾怀玉,你若不信我,为何要留我?”
顾怀玉欣赏他脸上的怒色,好整以暇道:“本相何时说过留你是为了打仗?本相不早就跟你说过——”
“为本相牵马坠蹬,为本相穿鞋着袜,至于打仗……”
他缓缓抽回手来,不咸不淡道:“还是免了罢,像你这等废物,本相看你也只配跪在美人膝间求欢了。”
“废物?”
裴靖逸猛地睁眼,眸中怒火如实质般灼烧,他膝下未动,健壮的身躯却一寸寸逼近上前,怒极反笑,“你不必使激将法,我裴度不吃这一套。”
顾怀玉倒看他非常吃这一套,他身子后仰靠在绣枕,拉开一截距离,“嗯?裴将军这是恼羞成怒了?”
“还是说你连在美人膝间求欢这点本事都没有?”
裴靖逸高大的身躯骤然压下,将顾怀玉笼罩在阴影里,他此刻的怒火渐消,但另一股火却此消彼长。
顾怀玉犹自不觉危险,眼尾仍含着讥诮,“难怪裴将军总是口无遮拦,原来是虚张声势……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