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群杀才哪会听他的?转眼又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顾相的喜好、脾气,活像一群饿狼围着一块肥肉。
不远处,清流党众人冷眼旁观。
秦子衿一袭素白丧服,负手而立,淡淡然道:“诸位可还记得《庄子》有言?”
众人一愣,还未回神,他便接下:“井蛙不可语于海,夏虫不可语于冰。”
身旁的翰林侍读立即会意,捋须笑道:“秦寺卿此言甚妙,不过那些个莽夫,恐怕连孔子都不知晓。”
几个清流官员顿时掩袖轻笑。
秦子衿目光掠过那群推搡的武官,最后落在被围在中间的裴靖逸身上,惋惜摇头道:“倒是可惜了裴将军,将门虎子,明珠暗投……”
话音未落,原本背对着他们的裴靖逸突然转头,锐利的目光如离弦之箭直刺而来。
秦子衿神色一变,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他向来自持风雅从容,即便朝堂争锋也未曾失态,可这一刻却只觉背脊一凉,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顾怀玉把这样一头嗜血的凶兽留在身边做什么?
就不怕哪天被反咬一口?
“开殿——”
一道尖亮唱声划破寂静,垂拱殿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殿外宫人提着红金宫灯鱼贯而入,灯火如龙蜿蜒,沿阶而上,一直铺展到朝堂之内。
方才还在笑闹的武将们骤然噤声。
一个个神情肃然,步履轻得像踩在云上。
他们悄悄打量殿内的景象,鎏金蟠龙柱昂然矗立,青玉地砖泛着寒光,御案后的紫檀木雕花精致繁复,像能一眼望尽天子威严。
这是他们从未站过的地方。
大宸建国两百余年来,他们是唯一一批堂堂正正跨过这道门槛的武官。
不是作为护卫,不是作为摆设。
而是以议政之臣的身份。
皇室宗亲早已落座,最上首处,一位鬓边微白的中年男子神色温和,正是睿帝之兄、元琢的伯父,当今贤王。
贤王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入殿的武将,又在裴靖逸身上稍作停留,眸中深意难明。
其他几位宗亲则面色不善,交头接耳地嘀咕着什么。
“陛下驾到——”
徐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元琢一袭明黄龙袍踏进殿来,少年天子的目光在扫过清流党时突然一凝。
“诸位卿……”他目光扫过清流党那一大片素白丧服,蹙眉不悦,“这是在给谁服丧?”
殿内霎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