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早知道朝中官员在顾怀玉面前卑躬屈膝,但亲眼见到六部尚书如此作态,还是让他喉头发紧。
“聂大人。”
顾怀玉指尖轻叩案几,“再说一遍你犯的是何罪?”
聂晋咬紧牙关,“下官擅改赈灾章程,致灾民冻毙,是渎职之罪,按律当革职查办。”
顾怀玉轻轻一笑,转头看向仍跪着的两位尚书,“聂大人要本相罢他的官,可是本相惜才。”
“你们说——本相该如何是好?”
郑淮与赵佑哪敢迟疑,几乎是争先恐后地高声道:“宰执明鉴!此事实有缘由,赈灾千头万绪,聂大人情有可原!”
“依下官愚见,该条律例已不合时宜,恳请相爷修订法条,以全贤才!”
“是啊是啊!律条之外尚有天理,宰执威望无双,万万不能寒了能臣之心!”
两个一品大员一口一个“相爷英明”,马屁的声音拍得比响板还脆。
顾怀玉状似为难地轻叹一声:“既然二位大人都这么说……”
“那便这么办吧。”
话音刚落,侍从已捧着笔墨纸砚跪地奉上。
郑淮与赵佑竟直接趴伏在地,以地为案,撅着屁股开始修改律条。
朱笔在纸上龙飞凤舞,时不时还要抬头对顾怀玉露出谄媚的笑容。
“相爷您看这样改可好?”
“下官特意将罚则减轻,还加了“情有可原”四字……”
那张原载“渎职官员永不录用”的法条,没几笔便被划去重写,转眼便成“若因民情变故,失误尚可酌情从轻”。
聂晋浑身的血凉透了。
那本应庄严不可侵犯的《大宸律》,此刻就像妓院里的花笺,被随意涂抹改写。
两位尚书撅起的官袍后摆,活像两条摇尾乞怜的老狗。
顾怀玉懒懒一挥手,两位尚书立即如蒙大赦,捧着修改好的律条谄笑着退下。
房门关上的刹那,房间内骤然安静得可怕。
“聂大人为何离本相这么远?”
顾怀玉如同猫捉耗子一般地恶趣味,“连本相的口水都咽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聂晋死死咬着牙,膝行至顾怀玉跟前,他官袍下的肌肉绷得发疼,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宰执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