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偷眼瞧了瞧闭目养神的顾怀玉,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开口:“相爷……是裴将军去办的?”
顾怀玉睁眼看向她。
云娘立即低头,“奴婢知错,不该多嘴。”
顾怀玉抬手揉揉泛红鼻尖,闭上眼漫不经心道:“铁鹰卫。”
云娘愣怔一瞬,欲言又止地道:“奴婢以为是裴将军。”
京城里出了那么大事,相府里的丫鬟小厮都知道了,身处风暴的中心,自然会想这件事到底是谁办的,办得如此漂亮。
外头的只知道是顾相干的,但顾相手里的人可就有讲究了,自家养的铁鹰卫,还有传送密报的“谛听”,中书令的沈浚,以及新入伙的裴靖逸……
顾怀玉指尖在暖炉上微微一顿,“为何觉得是他?”
“相爷明鉴。”
云娘拢了拢衣袖,低声道:“城里百姓都在暗传,说相爷替百姓出气,是扬大宸国威,是天子都不敢做的事,相爷做了,咱们相府是百姓眼里顶天立地的地方。”
“咱们相府里的人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今日一个个昂首挺胸,扬眉吐气。”
“可裴将军半点异样都没有,看你的眼神都跟往日没区别。”
顾怀玉略眯起眼,轻“嗯”一声,算是赞同云娘的说法。
按照裴靖逸平日里的性子,此刻早该凑过来,要么夸他“相爷干得漂亮”,要么跟他说“下次这种好事交给下官。”
可今日竟半点动静都没有。
西山寺山门清幽,苍松古柏间香烟袅袅,积雪未融,檐角结着晶莹的冰凌。
顾怀玉一如既往替陈姑带了香礼点心,午后便在禅房中陪她说话解闷。
日头偏西时,他才起身告辞,坐上了备好的山轿,沿着山路缓缓下行。
裴靖逸走在最前头开路,一手搭着佩刀,脚步稳而不急。
风从林间吹过,夹着雪屑,细碎打在脸颊。
忽然他脚步一顿。
雪地上有脚印。
很浅,几乎被新落的雪掩盖,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些脚印间距均匀,落脚极稳,是长年习武之人才会留下的痕迹,而脚印留下的时间,就在他们登山之后。
周瑞安临死前说过,那位“上级”曾建议他埋伏在西山寺附近,在顾怀玉上香之时实行刺杀。
看来,这个废掉的方案被“上级”重新启用了。
裴靖逸不动声色后退一步,悠哉吹一声口哨。
身后的“轿夫”们脚步停顿,随即缓缓放下轿子,手按上藏在粗布衣下的凸起。
铁鹰卫的默契无需多言,短短几息间,众人已无声无息地围住山轿,形成护卫之势。
裴靖逸退到轿子边,俯身凑近轿帘,唇畔含几分跃跃欲试笑意,“相爷,雪地里藏着二十多位好汉,身上应当有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