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下突然晕开暗红,如朱砂入墨般层层扩散。
一具具黑衣尸体浮上水面,咽喉皆钉着的铁鹰卫袖箭。
贤王的手悬在半空,指节痉挛般抽搐,他盯着血色湖水,眼神变得呆滞、惶惑、不敢置信。
顾怀玉不跟他演了,慢条斯理抚平袖口,落座时连衣袂翻卷的弧度都优雅,他扶着下颚叹息一口,“只能怪这‘承天’二字。”
“若不是那两个字,本相今日,还真着了你的道。”
裴靖逸慢悠悠踱到贤王身侧,指节掰得咔咔作响,“我最烦用刀剑,血溅得到处都是,但像这样——”
他手臂突然如铁钳般卡住贤王的脖颈,才用几分力气,便听顾怀玉唤道:“裴度。”
裴靖逸卸了几分力道。
顾怀玉瞧着被勒的脸色涨红的贤王,低低再次叹息:“你这人真是糊涂,我哪有闲功夫管什么万世基业,万民众生。”
“我只管今年边关小卒能领足饷银,最穷的人不用卖儿卖女就能吃上一口饭,这就足矣。”
话音落定,裴靖逸手臂骤然用力一绞,“咔嚓!”
一声脆响。
贤王烂泥般滑跪在地,听见头顶落下顾怀玉带笑的判决:“至于百年后?”
“关我屁事。”
顾怀玉给了贤王一个体面的死法,他垂眸看着贤王的尸身,指尖轻点下颚思索着。
皇室宗亲的王爷,竟成为东辽的走狗,此事若传出去,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连皇亲都能背叛,那这大宸是不是快完蛋了?
思及此,他忽然抬眸:“裴度。”
裴靖逸正在把贤王的尸体往船舱里拖,闻言挑眉:“相爷吩咐?”
顾怀玉心思已定,“找个体面的罪名,就说他意图谋反,被本相诛杀。”
谋反总比通敌好听。
裴靖逸反应迅速,一下就想到这件事最难处理的地方,“小皇帝呢?”
贤王毕竟是元琢的亲叔叔,与元琢关系匪浅,就这么死在他手里,元琢岂肯罢休?
一想到这个,顾怀玉眉心隐隐作痛,抬手轻轻揉一揉,“本相亲自去说。”
裴靖逸把贤王跟船夫扔到船舱里,随意地拍了拍袖子灰尘,“得带着我。”
顾怀玉懒懒睨他一眼,“进宫见陛下能有什么不安全?”
裴靖逸在心里冷笑一声:正是因为是“见陛下”,才得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