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敢当面质问皇帝:“令尊是不是个混账?”
更不可能直愣愣跑去问顾相,相爷您到底替元家背了多少债。
关于先帝与顾怀玉的那些旧账,那些隐藏在朝堂文书之外的真相,只能靠旁人从蛛丝马迹里去拼凑、推测,终归不能全信,也不敢全信。
直到这日清晨,大理寺“铁面判官”聂晋做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他在朱雀大街的告示墙上,贴出一纸《昭雪文书》,崭新雪色的宣纸上,赫然盖着大理寺的朱红官印。
那是聂晋以一人之力、以朝廷司法之名,亲手贴上的。
聂晋本以为,为当朝宰执申冤会极其困难。
旧账难查,旧人难问,尤其顾怀玉早年身陷的那些事,哪一项不是“名正言顺”的罪名?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耗上数年,一桩桩、一件件去翻,去抠。
却没想到,仅仅是第一步,他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关键证据——
那是魏青涯主动交出的账册。
不是户部国库原本,而是魏青涯亲手抄写、重新核算的账本,一页页摊在他眼前。
细细列着睿帝每一年度的花销,每一笔挥霍的款项,从赏赐群臣到修建宫殿,从私设花销到暗中封赏。
最下方附注清晰写着:本应由内帑支出,然银尽库空,宰执大人代为垫付,后以变价“荐贤”之法,回笼亏空。
所谓“卖官鬻爵”,实则是顾怀玉替先帝填补奢靡黑洞的权宜之计。
所谓“残害忠良”,那位“忠良”不过是在朝堂上劝谏节俭、忤逆天颜,被睿帝亲自下旨拿问,顾怀玉仅是照旨行事。
桩桩件件,俱有据可查。
聂晋将这些摊开来,一字不改地贴上朱雀大街告示栏,让全京百姓看,让天下读书人看。
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远在京郊的顾怀玉,从铁鹰卫口中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
“魏青涯把账本给了聂晋?!”
他惊得从躺椅上直起身,茶盏翻倒在膝头都浑然不觉。
他一向稳得住气,唯独这一刻是真的失了色。
“糊涂!现在拆穿这些,让天下人知道先帝是这等昏君,大宸的人心岂不更散?”
顾怀玉额角隐隐发紧,一时之间心绪纷乱,此刻的民心固然如潮水般涌向他,但他看到的却是更深处的危机——
与东辽开战在即,他现在还没找到能将大宸上下拧成一股绳的那个人。
元琢太嫩,不够稳,裴靖逸又太锐,如今先帝名声扫地,该由谁来凝聚这破碎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