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总是一边提笔写字,一边听着那呼吸声混着笔墨沙沙,觉得天塌下来也不怕。
如今榻上人睡得安稳,自己手里捧着那本册子,里面条分缕析、毫无保留地将京师权柄尽数托付。
元琢抚过力透纸背的字迹,一条一条细细记在心里。
更漏滴答作响,香炉袅袅清烟。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已斜照到御案一角。
元琢一条不落地将册子看完,顾怀玉还未醒来,脸侧枕着锦绣软枕,散乱的墨发遮住半边眉眼,只露出些许雪白的皮肤与艳色的唇。
他定定看了片刻,压低嗓音唤了句:“怀玉哥哥……”
顾怀玉睡得极沉,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半点没醒的意思。
元琢巴不得他在身边多睡会,索性屈膝蹲在龙榻边,手臂支着下巴静静地凝视。
龙榻本就不是睡觉的地方,顾怀玉睡得不太自在,长腿伸展不直,他迷蒙间翻了个身,小腿悬空搭在榻沿,原本盖在膝头的龙袍随之滑落在地。
元琢拾起龙袍正要重新为他盖上,目光却落在那双云纹官靴,他便顺势托起靴跟,指尖轻巧地解开绸缎系带。
顾怀玉鼻间倦懒地轻哼一声,竟配合地抬起脚踝,任由靴子被褪下。
雪白的罗袜随着靴子一同被褪下,露出莹润秀气的足,初春微凉的空气里,那足趾无意识地蜷了蜷,随着主人含混的梦呓:“臭狗……”
元琢先是被他这模样可爱到,唇边不由浮出笑意,笑意却在转瞬间凝固。
那只靴子还端在他手掌里,柔滑绸缎被攥出一道道细密褶痕。
靴沿硌得掌心隐隐发疼,直到他回过神,掌心已被压出深深青痕。
他将靴子轻轻地搁在地毯,俯身低头一点一点凑近榻上安睡的人,那阖着的眉眼温柔恬静
,纤细的唇角微微翘起,似是正做着美梦。
是梦到谁了呢?
元琢心底冷冷地道:“总之不会是你。”
他胸口一阵发紧,苦涩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唇齿间,想笑时,只剩满腹自嘲与酸楚。
顾怀玉朦胧间察觉头顶温热的吐息,无意识地偏头嘟囔:“下流胚子……”
元琢浑身一僵,身子猛然向下压得更低,嘴唇颤抖着碰到那细腻如玉的脸颊,他闭上眼,喉咙不由地重重一滚。
无师自通地亲吻本能驱使着他,一点一点向那高不可攀的唇畔挪去。
就在即将得偿所愿的刹那,身下人突然绷紧。
元琢猛地睁眼,正对上顾怀玉骤然清明的双眸——那双惯常风轻云淡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
顾怀玉如遭雷击,指尖下意识地掠过自己的唇,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一巴掌扇了出去。
“啪!”
元琢的震惊不比他少,却全被一巴掌打得烟消云散,他忽然低笑起来,肩膀随着笑声不住抖动,“怀玉哥哥为何要打我?”
若是手底下的寻常官员,顾怀玉尚能快速冷静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