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脸色微变,这分明已经暗示谁才是顾怀玉的‘内人’?
顾怀玉懒得理会这些争风吃醋的闲话,转向沈浚问道:“你们怎会在此?”
沈浚迈着一贯君子的步伐走近身前,特意弯下腰身,不让上官仰视自己:“下官听韩使君说相爷孤身入东辽,实在放心不下,便带着熟悉边境的镇北军前来接应。”
话说得轻巧,仿佛只是出门踏青般简单。
若让韩鼎听见,怕是要跳脚——
顾怀玉临走时明明交代只需如实告知,他那些下属却一个个红了眼要闯东辽。
韩鼎拦都拦不住,为了入东辽,这些人有使银子贿赂他,有阴阳怪气嘲讽他,有义正言辞蛊惑他的,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顾怀玉微微点头,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沈浚目光与他相接,刻意忽略那眼尾未褪的薄红,正色道:“相爷此行可还顺利?”
“成了。”
顾怀玉唇角微扬,“速不台部落已应允,大战时会自后方突袭皇庭军。”
沈浚展颜一笑:“恭喜相爷。”
说着是来探望裴都统的,可自打入帐起,连裴都统一眼都没看过。
正说着,帐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谢少陵猛地掀帘而入,几个箭步冲到顾怀玉跟前,竟直接跪倒在地,一把抱住了坐着的上官。
少年眼眶通红,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搂着顾怀玉的手臂不住发颤:“相爷太冒险了……”
裴靖逸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这一个接一个的,还有完没完了?
谢少陵全然不觉,只顾着将顾怀玉的手攥得更紧,声音里压着哽咽:“相爷若有个闪失……大宸怎么办……朝廷怎么办……”
少年顿了顿,眼尾更红了几分,“我……我怎么办。”
顾怀玉知他忧心,顺手揉了揉他发顶:“最后一次,往后不会了。”
谢少陵眼底顿时漾开笑意,少年人的情意直白热烈:“我很想相爷。”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突然打断这温情时刻。
只见裴靖逸额角青筋暴起,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滚落,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俨然在忍受剧痛。
顾怀玉转头看去,恰见老军医剜出最后一支箭头,正拿着金疮药要敷。
裴靖逸恰在此时抬眸,明明疼得面色发白,却偏要冲他扯出个笑:“相爷……不必管我……”
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三分隐忍,七分逞强。
顾怀玉岂会看不出他在作戏?但裴靖逸肯为他花这份心思,倒也叫人受用。
他将手轻轻覆在那青筋暴起的拳头上,裴靖逸立刻反手握住,十指紧扣,半点也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