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岩屏住呼吸,低哑地嗯了声。
他调整好座椅高度才下车,将驾驶座让了出来,闻雪低垂着眉眼上去,侧身将自己的行李放回后座。
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兴致。
她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他偶尔会偏头看她一眼。
凌晨两点多,车辆平稳地在筒子楼下停好,万物俱籁,连月光都是清冷的,闻雪没有急着熄火下车,她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
忽然,她轻声道:“今天好像那天。那天你说要教我开车,我心里很害怕。”
贺岩直直地看向窗外,安静听着。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是楼道。
那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她问他要了烟,到现在他还记得她被呛到狼狈咳嗽的模样,全都刻在了脑子里。
“但开了几次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人生中有很多难关也不过如此。”
她声音有些飘,“比如,贺恒火化的那天,我觉得我快活不下去了,可我现在还是活得好好的。”
“贺岩,过完这个年……”她顿了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寸寸收紧,“我不会再来找你,你也不要来找我。我答应你,我会按时吃饭,”她哽了一下,继续说,“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活得很好,你也是。”
她会说出这番话,贺岩并不意外。
他以为他能理智镇定地对待,但这一刻他一下就怒了。
越是愤怒,便越是平静,他转过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倏忽,他淡淡地笑了笑:“当时我去学校接你过来,你现在后悔了吗?坦白回答我这个问题。”
过往的一切都在眼前浮现。
闻雪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是什么,她甚至在想,如果她说“后悔”,他是不是就会失望,就会答应从今以后渐行渐远。
会的吧。
她嘴唇动了动,因为太过违背心意,“后悔”二字艰涩地卡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后悔吗?怎么可能会后悔。
她没有演戏的天赋,虽然她不说话,但脸上的脆弱,眼中的挣扎,全都在告诉他,我不后悔。
“我很后悔。”
一片沉寂中,贺岩哑声道。
这句话很刺耳,闻雪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整个世界都在消音,她仿佛能听到血液倒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