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爻忽然俯身,将额头贴向玉像裙裾,冰凉渐渐染上了体温,恍惚间有双温柔的手轻轻柔在她头顶。
“阿娘……”
喉
间突然哽住,她想说南粤已灭,想说大哥还活着,想说她又见到了心爱的人,只是没办法在一起……最终却只紧紧抱住玉像底座,把脸埋进了冰冷的褶皱里。
“我好想你啊,阿娘。”
暮色沉沉中,梅安已在府门外徘徊多时。
已过不惑的男人,身形依然挺拔如松,宽肩窄腰裹在暗纹锦袍下,行动间仪态卓然。
那副斧凿般深邃的面庞上,眉飞入鬓,其下是双暗金色深瞳,冷时散着猛兽盯视猎物的寒光,温柔起来,亦曾是令月召和大齐公主一眼沦陷的深渊。唇薄淡如刀锋,下颌线条凌厉,浮黎去世后他蓄了短髯,又平添了一丝沧桑肃杀。
夜风扬起他半束的长发,发间那枚狼牙玉扣泛着幽光,几缕银丝散落鬓角,未显老态,反淬出了经年杀伐沉淀的威仪。
远处传来铜铃响,梅安瞳孔微缩,只见街头四骑开道,后面那架鎏金銮舆的车帘掀起一角,他的小女儿正探出半张脸,巴巴望过来。
“阿爹!”
车未停稳,梅爻已纵身跃下。火红的裙裾在风中绽开,像极了当年浮黎扑进他怀里的样子。梅安下意识张开双臂,被撞的后退半步,却大笑着一把搂住:“莽莽撞撞的,像谁?”
梅爻把脸埋在他胸前蹭了又蹭,仰脸看了眼父王带笑的眉眼,又把头埋了回去。
府里的洗尘宴闹到三更才散,梅爻强撑着倦意洗漱罢,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风秀在外间守夜,朦胧中听得帐内几声呓语,只当小姐翻身,拢了拢被子又睡去,直到里间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叫:“彧哥哥跑啊——”
檐下宿鸟被惊得扑簌簌飞起,霜启按剑站到檐下时,风秀已挑开了小姐帷幔。梅爻正蜷坐榻上,中衣被冷汗浸湿,黏在单薄的脊背上,双手紧紧抓着锦被,胸脯起起伏伏。
这一幕,过去两年里风秀见了好多回。
“是梦,只是梦……”风秀握着她颤抖的指尖,触手微凉。
“有暗杀……”梅爻瞳孔仍是虚的,仿佛还陷在那片血光里,“弯刀……要砍到他后心了……”
风秀拿帕子沾了沾她汗涔涔的额角:“想是二爷路上遇到了,您便多思……那伙盐枭二爷已清理干净,您不是还见了……”话未说完,怀里一沉。
梅爻突然靠过来,头抵在她腰腹上,温热的眼泪沾湿了寝衣。
她听见小姐破碎的气音:“我好想他……”
门外的霜启默默松了松握剑的指节。
京城外的听云驿中,此刻正火光冲天,呼喊声撕裂了寂静的夜空。
火是后厨蹿起来的,最先漫过了贵客住的西厢,眨眼间便吞噬了大半个驿馆。梁木不堪烈焰焚灼扭曲变形,火星如流萤般飞溅。浓烟翻滚着四下乱灌,呛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