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莉娅是这批人里第一个选择接受寄生的人,原因很简单,她的病等不了。庞贝氏症的患者需要定期注射一种替代酶,该酶是生物大分子,需冷链保存,每瓶的售价约为一万联邦币,一位成年患者每年可能要消耗几十瓶。
塞莉娅能活到今天全靠她家有钱。
但如今她离家出走了,随身携带的药物越用越少,钱是没有的,罕见病用药更是有价无市,眼看人都快死了,被寄生就被寄生吧,就当增加人生新体验了!
研究员为她注射孢子前,仔细地介绍了注意事项。
一些常见的套话在此不加赘述了,塞莉娅久病成良医,都快背下来了,听得频频走神。结果研究员话锋一转,说:
“虫母名叫伊莉拉·沃桑·达雷斯,你可以叫她伊莉拉,我们最近在和她讨论寄生后的隐私问题,主要是她打出生起就没过过和别的智慧生物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的日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独生子女,所以边界感有亿点混沌……为了避免人类感觉自己在被虫母监视,伊莉拉同意让渡出一部分寄生体的控制权。”
塞莉娅情不自禁地问:“还能做到这种事?”
“科技改变命运嘛。”
研究员摆了摆手,“共生的基本原则是互利互惠,双方肯定都要做出让步。总而言之,现在你不会变成虫族的傀儡,也不用担心伊莉拉时刻盯着你、看你在干嘛了,毕竟人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被分发到你手里的寄生体能够长期脱离你的身体进行独立活动,只是不能离你太远。”
听听,“分发到的寄生体”,就好像外星“虫”个体是块移动电话似的。
塞莉娅问:“所以我洗澡的时候可以让它在浴室门口等着?它能听懂吗?”
“能,它的智商取决于你。我前面说过了,虫族只有一个意识体,就是虫母,你与其说它们是一个种族,不如说它是个单一的非碳基有机体。”
研究员解释说,“虫族的个体思维能力极其低下,以前全靠虫母指挥、或是被寄生者的自主发挥,在虫母更改了寄生方式以后,她切断了和这些寄生体的联系,因此寄生体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世界上的另一个你了。”
“哇……”塞莉娅道,“那它会说话吗?要是过去的我能拥有一只寄生体就好了,它就可以替我去上学了。”
研究员:“……”
好质朴的愿望。
“不能。它没法替你上学,请原谅,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一种比喻,它和真正的你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它从长相上来说就不是人,有些患者表示虫族哪哪都好,但他们实在接受不了与节肢动物高度相似的外观,因此我们正在尝试说服伊莉拉对虫族的后代进行一些符合人类审美的外貌设计,最好能是毛绒绒的小动物……”
人类事真多啊。
不愧是每个个体都拥有独立意识、能够在种族内部展示物种多样性的神奇生物。
塞莉娅边感慨着、边给自己注射了改良版虫族孢子。从此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跟班,她给它起名叫路西法·夜影。
小名是大黑。
时间一天天流逝,营地里的人来来去去,总人数一直在上升,身边跟着虫族寄生体的人也从世间罕有变成了走在街上时不时便能看到。
塞莉娅活了下来,但她几乎从不想念她的父亲,只偶尔会在睡梦中见到她的母亲。梦里的阿琳达·蓬耶坐在她的床头,用温热的掌心轻抚她的发顶,轻声询问她在地球过得好不好。
“我在地球过得特别好!”
她回答说,“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呀?”
……
还有一个人,也在梦里梦外不停地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