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声,万一叫他听见了,小心他不饶你,你不知道吗?福海可是被活活打死的。”
“哼,他倒真不怕死,竟敢得罪王满春。”
“也是他命好,遇上了咱们太子,贱命能受得住那福气吗?”
“……”
一个冷宫杂役小太监一步登天成了太子近前的新宠,怎能不叫人妒恨?
众人一阵嚼舌,终也无奈,也有几人起了心思,想卿云毕竟年幼,不若多亲近些,哄得他高兴,说不准也有机会在太子面前露脸,又想起福海下场,不免对卿云又生出几分悚意,不敢真去接近。
太子宽仁,又是天上的人,不知奴才狡猾,小太监们可是早有议论,不说旁的,竟敢当众咬出夹带之事,这不是个奸狠的,就是个痴傻的,众人都觉着那小太监眼下虽是看着得宠,也难长久,太子不过就是当个新鲜玩意,猫儿狗儿似的逗着,能宠他到几时?
卿云悄悄躲在下房拐角处,将众人议论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恼恨不已,冷着脸提着食盒转身,又碰上两个回下房的小太监,见了他便眼前一亮,口中欢欢喜喜地同他招呼,“卿云小公公。”
里头立即静了。
卿云淡淡一笑,“我方送了些点心来,快进去吃吧。”
卿云提着食盒回到屋里,长龄又不在了,他放下食盒,在屋中困兽般地转了两圈,随即扑倒在床上,心中邪火上窜,恨不能回去一把火烧了下房。
被众人妒恨,这在卿云的预料之中,可真听到了那些难听的话,他也依旧是恼恨不已,兼还恨上了长龄。
长龄在东宫可不只是个受宠的摆设,东宫多少事务都要由他安排,那些太监们敢在背后编排他,却是不敢对长龄放一个字的屁,可恨他如今空有太子的宠爱,手中无甚权力,治不了他们。
卿云心中恨极了,恨那些人饶舌,也恨长龄有他没有的,他到底也恨不了太久,太子要上朝回来了,他得紧着过去伺候。
李照每日下朝之后,或早或晚,回了东宫便习惯先用一盏茶,然后洗漱更衣,他素喜洁净,况且天也越来越热,出了汗,身上便不大舒服。
卿云仍是不会泡茶,这一盏茶泡得不好,宁愿不出手,李照也只喝得惯几个人泡得茶。
今日议事,又是一片纷乱,丹州缺银缺粮,还有蝗灾之相,加急的奏疏堆满了皇帝案头,需得再加派人手,上回朝廷已经派了人过去,却是不中用,这回必定要选定了人,否则一而再再而三,有损天威,为这赈灾的人选,李照和李崇又有了分歧,他这兄长一贯冷傲,绝不会因他是太子而有分毫退让。
李照揉了揉额头,他神情若有所思,面色沉沉的,只不言语,殿内的众人也都屏住呼吸,只当自己是根无声无息的木头。
卿云也随大流低着头,却又按捺不住,拿余光悄悄瞥李照。
李照正在思索,随即便感到了卿云那道视线,寻常时候,李照并不介意卿云那一双眼睛没规矩地冲着他瞧,他觉着率真可爱,然而他此时正想国事,对那窥探视线便生出了些许反感,他眼皮一抬,眼神扫过去,卿云接触到他的目光,先是一愣,随即以为李照是叫他过去的意思,便赶忙提步轻轻走了过去。
李照静静地瞥着立在他跟前的卿云,卿云不知李照叫他过去有什么吩咐,他瞧着桌上茶未动过,便大着胆子端起茶,“太子,喝茶。”
李照瞥向他的手,卿云生了一双小手,双手托着玉色茶碗,比茶碗大不了多少。
“放下吧。”李照淡淡道。
卿云抬眼觑他,李照平素里总是爱笑的,他不笑时也是君子端方温雅面孔,不显严苛,卿云入东宫以来,从未见李照动过怒,便是那日在听凤池附近,李照问话时也是和颜悦色,他对太子心中已不知不觉少了许多畏惧,听了太子的话,把茶放下,又轻声道:“太子殿下可是有心事?”
李照一眼扫过去,“你说什么?”
卿云瞥了他,见他面上仍是常日里的温和,便道:“太子您回来之后便一直不说话,就这么坐着,是今日上朝有什么让您不悦之事吗?”
书房内寂静极了,几个太监都把头垂得低低的,却听太子轻轻一笑,“你倒很会察言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