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忧翎净的空气是沉淀的静谧。每一步踏在忆忧翎草边上,都漾开圈圈微不可察的光晕,仿佛踩碎了无数遗忘的梦境。
紫金交织的花海铺向视野尽头,与远处祈愿树朦胧的光晕融为一体,形成一片圣洁而孤独的画景。
池霖行走其间,步伐沉稳。颈间十锥冰晶项链传来冰凉而稳定的触感,提醒着他此行的使命——他即将走向自己最终的归宿。他的目光澄澈,竟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
正当他穿越一片翎草繁茂之地,步向核心方向时,一阵近乎无声的低语随风拂过耳畔。池霖的脚步无意间停顿,身影恰好隐于一片高大绚烂的花丛之后。
花海中央的微光中,两位神明静立。
一人身披月白流光的神子长袍,衣料仿佛由皎洁月华织就,纯净得不染尘埃,流动着柔和的辉光。
袍身绣着代表时间轨迹的银色纹路,低调却尊贵——那是他的兄长,此时微微侧着身,姿态沉稳优雅,正低声与身前那至高存在交谈。
站在池屿身前的,是那位身披无尽星辰光华长袍的存在。祂的身影仿佛由旋转的星云构成,面容模糊在柔和的光晕之中,唯有一股浩瀚无垠的意志感弥漫开来,无需确认,池霖便知那是万物的塑造者,也是他的「父亲」琉璇。
池屿的声音温和清晰,带着他特有的温润语调,如同在商议一件寻常家事:
“我明白的。这是屿神的宿命,也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好的安排。”话语间没有丝毫悲壮感,反而透着一种安排好一切后的沉稳。
“至于身边那无足轻重的医师……不必多言。”
琉璇周身流转的星光微微波动了一下,浩瀚的声音如同宇宙背景的回音,舒缓而平静:
“嗯。你既明了自身天命,吾便放心。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会慢慢理解。”
池霖在花丛后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攥紧。
什么屿神的宿命……为谁?做什么?
琉璇似乎刚刚“觉察”到花丛边缘的细微动静,浩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翎草,落在了池霖藏身的方向。
池霖见状,也不好多藏,只好起身走到二人身前。
池屿随之转头。当他看见池霖的身影时,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随即是一丝被撞破“秘密”的无奈。
“乖宝?你怎么……”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哥哥不是让你不要来忆忧翎净吗……”
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揉揉池霖的头发。
池霖抬起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近距离审视着这张与哥哥一模一样的脸。
在那双温和关切的眼眸最底层,只有一片沉静的、无边无际的空旷。像没有风的宇宙,平静得令人绝望。
池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死死攥紧了自己的袖口,指关节泛白。他没有立刻质问,只是用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感开口,声音干涩:
“哥……”他的目光紧锁着对方的眼睛,捕捉着最细微的反应,“所以你刚刚与「父亲」,是在说我吗?”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凝固。
“为什么我不能来?你想做什么?或者说……”
池屿脸上的温和表情出现了极其极其短暂的凝滞——短暂到几乎肉眼难以察觉,如同镜面最微小的一丝裂痕。
他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与「父亲」商量一件必定事罢了。”
“是我想的那件事,对吧?”
“还有那医师,说的是禾隋吧?”池霖的目光紧紧锁在池屿脸上,从那双看似熟悉的眼眸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力隐藏的冰冷和空洞——那不是属于哥哥的温暖光芒。
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在柔软的草坪上,却发出沉重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