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清了,便无需再往这忆忧翎净的深处去了」。
无需再去……因为本该走向终点的人,已经替他走完了那最后一步。
而眼前这个,只是一具沾染了兄长最后气息的空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是更剧烈的、无声的绞痛在胸腔深处蔓延。
池霖死死攥紧了拳,指甲深陷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试图以此锚定几乎要飘散的意识。他颈间那条十锥项链冰凉刺骨,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决绝,不再看那空洞的“兄长”一眼。
他迈开脚步,步伐异常沉重地、一步一步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踏在柔软的翎草上,却仿佛踩在刀尖,留下无声的、深可见骨的伤痕。
紫金色的花海在他身后铺展,圣洁而孤独,却再也映不入他空洞的眼眸。
穿过摇曳的光草,越过流淌的微光,他沉默地走出了忆忧翎净的入口。
清冷的夜风裹挟着风铃草细微的叮铃声拂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周身弥漫的死寂与寒意。
脚步在入口处的风铃草甸边缘顿住。
月光下,那个青色的身影依旧静立在那里,背对着山谷,面朝荒原。晚风拂动他青色的发辫和披风下摆。听到身后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是温迪。
翠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清澈依旧,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早已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难以言喻的的心疼?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池霖。
池霖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瞬,在温迪平静的注视下,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被强行按捺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一下头,随即移开了视线,目光投向远方神殿模糊的轮廓。
他没有走向神殿的方向,而是转向了另一条熟悉的小径——通往神殿外围一处僻静的断崖。
那里视野开阔,能俯瞰下方流淌的河流和远处森楠月榆朦胧的山峦,也是他和温迪偶尔会去静坐的地方。
温迪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在月光下的荒原。夜风呜咽,吹动衣袂,只有脚下碎石偶尔发出的细微声响打破沉寂。
断崖很快到了。粗糙的岩石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池霖走到崖边,没有停顿,直接席地坐了下来,双腿悬空在崖壁之外。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远处星榆河反射的破碎月影。
温迪在他身旁一步远的地方坐下,同样面朝悬崖外的空旷。他没有看池霖,只是望着远方,仿佛在欣赏夜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在耳畔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