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旁人眼中的“自甘堕落的走狗”,世人口中的“为虎作伥”——
可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正道。
这场琼林宴,他曾满怀期望,清流将锄奸的大义交付于他,承诺只要当殿弹劾顾怀玉,便能为国锄奸,澄清朝堂。
可如今,万众瞩目下,他却跪在殿前,为那个“大奸臣”题诗颂扬。
他对梅公子的身份一直疑惑不解,那般人物绝不是无名之人,可他却从未再见过,直到听见清流党密谋的那一番“肺腑之言”。
未卜先知,如此了解清流党的人,满朝文武还能有谁?
顾怀玉从未隐瞒身份,那日随笔写下的一个“瑜”字,不就是他的名字么?
只是彼时他一叶障目,才看不清眼前人身份。
现在拨云见日,他终于看清。
初见那人时,他锋芒毕露,作诗讽之,言辞辛辣,甚至扬言要将其弹劾下台。
可顾怀玉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将他从泥泞里捞出来,轻描淡写地劝一句:“风物长宜放眼量。”
若顾怀玉愿意,他要落榜、被贬、抄家问斩,不过一纸公文,一道口令。
可顾怀玉没有。
他仍被推为状元,仍能站在这金碧辉煌的殿中,被万众仰望。
因为一位宰执眼中所见,从来不是谁敬谁辱,不是谁敌谁友。
他所看到的,是大宸江山,是百年国局,是人心变幻、棋子浮沉。
即便面对一个口口声声要弹劾自己的愣头青,首先想到的也是“此子才华,当为国用”。
谢少陵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才是真正的宰执气度,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能用天下难用之人。
那些清流整日把“风骨”挂在嘴边,可真正有魄力不计前嫌提拔政敌的,却是他们口中的“奸臣”。
殿中气氛凝滞如冰,琴师舞姬皆退到一旁,满座近百人,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朕乏了。”
元琢面无表情起身,袖袍一振,转身欲走。
徐公公见状忙低声上前:“陛下,手……”
“无碍。”
元琢一把甩开他,蹬龙靴一步步踏过丹墀,在谢少陵身前驻足。
他俯身瞧着这个钦点的状元郎,唇边带着点点笑意,“谢卿,朕差点忘了告诉你——”
“钦天监查了你八字命理,卿命中有大劫将至,不宜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