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人被他气得胡子发抖,俯身到案前咬牙切齿道:“你口口声声说以法为天,如今却纵容尸首悬于衙署?你的律法呢?!”
“张御史错了。”
聂晋终于抬眼,语气一丝不苟,“律法是天,但这朝堂上,有人比天还高。”
大宸还能有谁比天还高?
不言而喻。
张大人的脊背突然窜上一股寒意。
比起顾怀玉竟敢杀东辽使臣的大胆,眼前聂晋的反应才真正让他毛骨悚然。
因为他太熟悉这个自己一手提拔的年轻人了。
执法如山,从不低头,无论是面对权臣的威压,还是旧友的恩情,聂晋从未为谁折过腰,甚至连他这个恩师的面子都不给半分。
可如今,这块铁板般的硬骨头,竟为那人说出“比天还高”的话?
顾怀玉的手段,究竟恐怖到何等地步,竟能驯服聂晋这头倔驴?
张大人喉头一哽,额头冷汗涔涔,“你再不处理尸首,使团的人要闹到殿上,到时候他也要被牵连!”
聂晋漆黑的眸中清明沉凝,很淡地道:“别用我们的聪明,去揣测他的胆魄。”
那个人若是怕被牵连,乌维的尸首就不会被挂在大理寺牌匾。
他所做的,不过就是为配合那个人的意图,将乌维的尸首示众,让京中百姓出一出心里的恶气。
张大人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地瞪着他。
忽地,门帘一掀,仆役捧着两盏青瓷碗,“今日天寒,厨房送了姜汤来,请二位大人暖身驱寒。”
火烧眉毛的时刻,张大人哪还有心思喝什么姜汤?
但聂晋却望向那碗姜汤,竟像是下意识轻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位素来冷硬如铁的大理寺卿,不知为何脸色古怪,方才还好端端的耳根子,突然窜起怪异的红晕。
好似那仆役送来的不是姜汤,而是叫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的春药。
这一日午后,崇政殿中。
东辽使团主使死于京中,尸体又被堂而皇之挂于大理寺前。
于情于理,天子必须亲自召见副使,安抚来宾、稳定邦交。
元琢端坐于御案之后,眸光神采奕奕,语气却沉痛得恰到好处,“朕听闻乌维使臣遇害,深感痛心,此事发生在京中,朕必会彻查到底,给贵国一个交代。”
副使立在殿中,恶狠狠地目光扫过殿中的一个个朝臣,“陛下,我们主使不仅被杀,尸身还被剖腹挖心,塞入狼心狗肺!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