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玉纵马疾驰,却见前方沙丘突然转出一队胡装武士,刀弓在背,绝非寻常商旅。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顾怀玉正欲殊死一搏,忽见沙尘中一张熟悉面孔——
那贴着络腮胡的“胡商”踉跄上前,竟是沈浚!
“相爷!”
沈浚扯下假须,声音都变了调。
旁边斗篷人掀开兜帽,露出谢少陵惊喜交加的脸:“真是相爷!”
唯一不高兴的便是裴靖逸,咬牙低低地骂了声“操”。
此刻无暇追问二人为何在此,顾怀玉扬手喝道:“拦住他们!”
沈浚身后镇北军闻令而动,一个个张弓搭箭,箭雨倾泻而下,直取黑衣人。
黑衣人眼见大势已去,再不动手便前功尽弃,索性纷纷举弓,专往马背上高大显眼的那道身影射去。
东辽人的骑射功夫向来狠辣。
“嗖——”
顾怀玉只觉身后传来几声闷哼,抵在他背上的身躯骤然向前一倾,沉甸甸压在他脊背上,他心头骤紧:“裴度!”
裴靖逸一把夺过缰绳猛力一勒,战马长嘶着人立而起,转眼间便冲入镇北军列阵的防御圈。
铁盾如墙,霎时将他们护在身后。
顾怀玉急急回首,只见他额角沁出细密汗珠,下颌线条绷得发颤。
可裴靖逸一见他神色惶急,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相爷,定是耶律迟这贱人害我。”
顾怀玉哪有心思听他告状,利落解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刚踏着马镫落地,那具高大的身躯便如山倾般压来。
他伸手去扶,却被带得踉跄几步,幸而周围镇北军士眼明手快,七手八脚将人接住。
直到此刻,顾怀玉才看清他背后情状,七八支箭深深扎进血肉,衣袍早已染得通红。
荒漠的黎明泛着青灰色,简陋的军帐内只点着一盏摇曳的油灯,将人影拉得老长。
镇北军常年与东辽人在边境起冲突,对东辽人惯用的箭头再熟悉不过,那箭头开口分叉,专门勾住血肉,想要硬拔出来,非死即残,唯有刀剖开皮肉,才能将箭头一并剜出。
沈浚心思缜密,早料到东辽境内凶险,特意带上了随军多年的老军医。
此刻老军医正仔细检查裴靖逸背上的箭伤。
“相爷不必担忧。”
裴靖逸趴在矮床上,抬眸直直地盯着端坐的顾怀玉,“小伤罢了。”
顾怀玉看他的狗命快没了,转头军医问:“先生,还需要什么?”
老军医摇摇头,抓起一壶烈酒:“裴都统且忍着些。”
话音未落,便将酒液倾倒在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