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余光看向太子,李照全程虽未看长龄一眼,可便是如此,才足见信任。
长龄办差,李照从不追根究底,全放任他去,卿云从旁听着,里头钱帛牵涉甚多,李照竟也从不疑心长龄会中饱私囊。
卿云想若是那么多钱帛经他的手过,他可少不得要捞上一笔。
到底是什么样的功劳会叫太子如此信任长龄?安庆春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卿云和东宫其余人也不亲近,若是当面问长龄,似又不大好。
卿云又悄悄看向了李照,李照早察觉他那双眼睛不停地往他这儿瞟,只假作不知,思来想去其实也就是个奴才罢了,便是多看两眼又如何?他也不过是想讨主子欢心,他既做了主子,合该更宽心仁厚才是。
只这小太监还另有逗趣之处,便是喜好拈酸吃醋,时不时便要告长龄的状,急着分宠似的,李照觉着有趣,又想卿云不过孩子心性,便纵着他去,也是看个新鲜,横竖也不妨碍什么,此时便兴致勃勃地等着卿云如何作怪。
卿云浑然不知他李照面前给长龄上眼药的那点心思早已被看穿,心中犹疑着要不要从太子这儿旁敲侧击出什么,又拿不住太子的性子,怕万一惹恼了李照反倒不美,于是只试探道:“太子殿下对长龄公公真是信任,叫我好生羡慕。”
李照终于等得卿云发作,嘴角方才想笑又压住了,淡淡道:“是么?我对你难道不信任么?”他一面说,一面摊开手,他正在处理公事,那公文就大剌剌地现在卿云面前,“这么机密的东西都由得你瞧了。”
卿云撇了撇嘴,“太子欺负我。”
李照道:“这从何说起?”
卿云瞥他,从他神色上瞧不出什么,便轻声似撒娇又似埋怨道:“我又不识字。”
李照哈哈大笑,他笑声爽朗,叫卿云脸都气红了。
被李照罚过那一次后,卿云对李照便再无当初那一点点的好意,心中原还是恨李照,只是强压着,恨也当作不恨。
李照见他脸红,以为他是羞愧,又见他腮若桃花,很是可爱,便道:“是我太忙了,忘了要教你写字。”
“太子事忙,不敢叨扰,”卿云道,“我也想长进,想跟长龄公公学着认字,可惜长龄公公便是不肯教,殿下,长龄公公的字是你教的吗?”
李照微微收敛了笑意,“不是。”
卿云道:“那长龄公公怎识得字,又会看又会写的,不是说宫中太监不学那些吗?”
李照轻垂下眼睫,再抬起眼时,卿云便浑身一紧,那日转瞬被李照厌弃的情景重又回到他脑海中,他心下不由揪了,内心既胆怯又惶恐,他几是想也没想地便靠近了李照,手先抓了李照的袖子,紧张道:“殿下,是奴才多嘴了,您别动气。”
李照原未动气,见卿云这般紧张,又想起卿云方才来东宫时那百无禁忌的机灵样,心下微微一动,干脆手揽了卿云,让他在他腿上坐下,“我没有生气。”
卿云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李照的面容,方才笑了笑,他笑得小心,李照心头又是一动,抓了卿云的两条胳膊捋了捋,道:“孤也不是动不动便翻脸发火的人,你放心,以后便是你说错了什么,孤也不会再跟你计较。”
卿云觉着李照这话说得忒新鲜,他上回也没说错什么啊,李照还不是照样翻脸无情。
卿云轻轻地一点头,心中嗤之以鼻。
李照瞧他小小的一个人,安静时真是乖乖的,一颗心也是好的,这些不就足够了吗?上回罚他,是他坏了东宫的规矩,想必也长了记性,再不敢轻狂了。
“你真想学认字?”李照轻声道。
卿云忙不迭地点头,“想学,”他抓了李照的袖子不住看他,“殿下,我真的想学。”
李照莞尔,“好吧,那么我便教你。”
“真的吗?”卿云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可是太子你事忙……”
“事再忙,每日拨出一盏茶的功夫还是有的,教你也足够了,”李照手指点了下他的鼻尖,“只一样,我既教你,你便要认真学,不可半途而废。”
“那是自然!”